“爸！今天体育课老师拿象棋出来了！我们班薛名宇可厉害了，他是棋社的学员！” 元元书包都没放，一蹦三跳冲进厨房，校服领口歪歪扭扭，鼻尖还沁着汗珠子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，“我也想下，咱们家有象棋不？”
油烟机的嗡鸣声里，我握着锅铲顿了顿。博古架角落那个蒙灰的木盒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，木盒上还印着 “中国象棋”。“有，等会儿拿给你。”
棋盘一摆上桌，元元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，小手迫不及待地伸过来乱扒拉棋子。“先学规矩。” 我按住他的手，拈起黑马在棋盘上划 “日” 字，“马走日，象走田，炮打翻山中间有有一个棋隔着……” 他歪着脑袋，眼神却不停地在棋子间打转，小嘴巴嘟囔着：“知道啦知道啦！” 屁股还在小板凳上扭来扭去，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。
第一局我故意慢腾腾落子，一边落子一边重复着规则。当元元的 “象” 突然越过楚河，他整张脸都兴奋像朵桃花，眼睛瞪得圆圆的，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拍着桌子，棋子跟着蹦起来：“爸！我养的是会游泳会潜水的大象超人！从河底游过去的！” 话音未落，“马” 又横冲直撞，他咧着嘴笑得露出两颗豁牙，挥舞着手臂喊：“会飞的马！飞马，随便飞！” 那得意洋洋的样子，仿佛自己发现了象棋的新玩法。
可当我的 “车” 吃掉他几个棋子后，元元的笑容渐渐僵住，眉头像要凋谢的桃花，眼神里满是不服气。他嘟噜着嘴，手指不停地转着棋子，突然眼睛一亮，把 “炮” 直接推过去吃掉我的子：“这是自动追踪炮弹！不用翻山！” 我皱起眉头，刚要开口，他又急忙解释：“这是我发明的炮弹！” 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，让我又好气又好笑。
当他把 “将” 塞进我 “士” 怀里时，我气的突突直跳，声音不自觉拔高：“别瞎闹！下棋得守规矩！你这样乱下，以后怎么和别人玩？” 元元被我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，身子往后缩了缩，脸上的兴奋劲儿瞬间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倔强：“可这样才有意思！” 他的眼眶渐渐泛红，声音也带着哭腔。
第二局他安静了许多，低着头，眼神怯生生地总偷瞄我的手，落子犹犹豫豫。我刚吃了他的 “车”，只见他的嘴唇微微颤抖，突然猛地一掀棋盘。树脂棋子噼里啪啦滚得到处都是，他涨红着脸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声嘶力竭地喊：“你是大人，你根本不让我！就知道凶我！” 我气得浑身发抖，攥紧棋盘，最终重重砸在桌上：“回房睡觉！以后别玩象棋了！”
半夜起来，我打开小夜灯，他在我旁边蜷成小小的一团，眼角上还留着泪痕，小脸蛋上有几道被枕头压出的红印，显得格外委屈。枕边还有一只卡皮巴拉。我轻轻地抚摸着元元的头，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，酸涩感涌上鼻尖。白天那个神采飞扬讲着新奇想法的孩子，此刻却带着泪痕熟睡，是我亲手扑灭了他眼里的光吗？
我又轻轻伸手想擦掉他的泪痕，又怕惊醒他。听着他轻轻的呼吸声，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在小夜灯下明明灭灭，像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。我们总忙着教孩子守规矩，却忘了他们眼里的世界本就没有边界。当 “正确答案” 成为唯一标准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，是不是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关进了盒子？
我轻柔的下床，元元翻了个身，嘴角似乎还带着笑。我弯腰捡起散落的棋子，放进棋盒，这次没有扣上盒盖。也许，我应该松开束缚的手，让他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，走出独特的 “棋路” 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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